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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一則我們自己的故事

羅時成

　　《肝炎聖戰》是在說台灣全民與肝炎病毒奮戰的故事，而這場戰果深信將會被記載於人類歷史上。

　　病毒是什麼？肝炎病毒和台灣人民又有什麼關係？

　　病毒是生物演化的產物，它構造極為簡單：主要含有核酸和蛋白質分子，在細胞外無法複製，一旦進入宿主細胞以後，就會利用細胞內現成的原料和工廠，大量複製成千上萬的病毒，所以生物分類學把它列為介於生物與非生物之間的東西。

　　至今，幾乎在所有不同的生物都可發現到寄生在該種生物的特殊病毒，包括單細胞大腸菌的噬菌體、鳥類家禽的流行性感冒病毒、牛羊的口蹄疫病毒，還有感染人類的腸病毒和肝炎病毒。

　　感染人類的病毒種類繁多，致病過程、時間也不同，有的急性發作，致人於死，有的卻可以與人和平共存數十年。Ｂ型肝炎病毒可以引起急性肝炎，也可以造成慢性 肝炎，當它感染人類時，有些人的免疫體系可以迅速將它清除乾淨，而有些人卻無法消滅它，於是它藏於肝細胞內，經年累月，造成肝細胞病變，進而肝硬化，最後 形成肝癌。

■對抗病毒有賴疫苗注射

　　人類歷史上曾有病毒大流行造成上萬至上百萬人口死亡的紀錄，引起天花的小痘病毒就是一個例子。

　　如何防止台灣人民繼續受害於Ｂ型肝炎病毒感染呢？疫苗注射是最有效的途徑。

　　台灣社會經濟逐漸富裕，人民受教育普及，知識程度高，在政府公共衛生的宣導之下，很高比率的父母已了解到，接種Ｂ型肝炎疫苗可防止病毒感染和產生肝病，而 願意讓他們的孩子接受疫苗注射。一九八四年，帶原孕婦所生下的嬰兒開始全面注射疫苗；一九八六年，所有新生嬰兒也開始注射疫苗，進而推廣到學齡前小兒、幼稚園學童、小學生也接受疫苗注射。

■參與聖戰的關鍵人物

　　在這場人與肝炎病毒的奮戰中，嬰兒及孩童的家長、護士、醫師和公衛人員都是無名英雄。也許他們還尚未感受到這場戰鬥的驕傲，然而帶領全民打勝這場肝炎病毒戰爭的許多關鍵人物，不僅對初步的成效深感欣慰，也替這些無名英雄感到驕傲。

　　長住台灣，後來成為台灣人女婿的畢思理博士，他在台灣做了詳盡的流行病學研究，了解帶原孕婦傳染新生嬰兒是Ｂ型肝炎感染的主要途徑，也肯定了Ｂ型肝炎病毒 感染與肝癌發生的相關性。他所領導的研究小組曾嘗試用Ｂ型肝炎免疫球蛋白，以被動免疫方式降低高危險群新生嬰兒被媽媽感染的機率，最後促成全面肝炎疫苗注 射計畫的成功。過程雖有波折，他樂見台灣下一代人民擺脫Ｂ型肝炎帶來的苦痛，不遺餘力將台灣經驗推展到世界先進的國家。他曾說過：「若Ｂ型肝炎病毒能如天 花病毒絕跡於人類，我將死而無憾。」

　　台灣科技教父李國鼎先生，不但讓台灣經濟擺脫了貧困，也讓台灣下一代不再受肝炎病毒的肄虐。他明快睿智的決定，有效的組織顧問團和肝炎防治小組，全面肝炎疫苗注射方能實行。

　　台灣肝癌肝病的泰斗宋瑞樓，和羅光瑞醫師都是病毒戰爭的靈魂人物，他們長期看到肝癌患者的苦痛和家屬的無奈，人溺己溺的感懷不由而生，去除肝癌魔咒是他們平生最大的心願。他們的慈悲為懷和高超人格，使得學生緊緊跟隨他們參與這場肝炎聖戰。

　　羅光瑞為了去除群眾對疫苗安全性的顧慮，身先士卒，自己和孩子先接受疫苗注射，做了實證科學最好的示範。宋瑞樓在完成這場聖戰之後，仍不斷地致力於全民醫療健保的合理化和醫療品質的提升，他那醫人醫國的情懷不因年齡的老去而有絲毫褪色。

　　台灣政府應該表揚上述四位先生在肝炎防治所做的貢獻。

　　肝炎聖戰中其他一些關鏈人物與宋先生和羅先生都有共同特色：就是在本土完成醫學訓練而未再赴國外取得更高學位，但他們的肝炎研究早已享譽國際，如廖運範、陳定信、賴明陽、許金川、張美惠、李壽東、吳肇卿等。

■聖戰之後的感思

　　台灣也有像蓋茲的張忠謀先生，捐贈巨款給雲門舞集，讓台灣各個角落還可以看到他們的表演。但台灣還需要更多的張忠謀，贈款各種藝文團體．讓人民精神生活更充實，也捐款給醫學研究機構，讓台灣的醫學研究成果不僅造福台灣人民，也造福全人類。

　　十六至十八世紀，小痘病毒不但橫行東方，也狂飆西方。為了預防這恐怖的流行病，中國早於宋朝期間就已經知道利用患者皮膚上的結痂磨成粉末，吹入未被感染的 人的鼻孔。這是最原始的疫苗預防，可是世界醫學史把預防天花流行的功勞給了十八世紀的英國醫生金納（Edward Jenner），他以接種牛痘來預防小痘病毒的感染，他詳細的科學紀錄，開啟了人類疫苗注射的典範。

　　人類長期進行牛痘疫苗的注射，以及世界衛生組織的努力，一九七九年，感染人類的小痘病毒已完全絕跡。這是人類史上與病毒大戰的一大勝利，下一個目標是於二○○五年，把引起小兒麻痹的脊椎灰質炎病毒滅絕掉。

　　至今，科學家仍不明白台灣Ｂ型肝炎病毒感染率為什麼這麼高？全世界人口中，平均只有百分之五左右的人曾被Ｂ型肝炎病毒感染，而台灣人口中卻有百分之七、八 十曾被感染，其中百分之十五到二十左右的人因無法驅逐消滅病毒，變成了帶原者，這些帶原者不少人難以逃脫產生肝硬化和肝癌的厄運。所以肝硬化和肝癌在台灣 人口死亡率中高居不下，一直占第一名。

　　肝炎聖戰雖然贏了，但原先想利用病毒戰爭以建立的基因工程產業，卻失敗了！這既有人的因素，也有制度的問題。

　　台灣醫療體系還不十分完善，有仁心仁術的醫師，但也有一些不肖醫師頂著高學位和高學歷，對最無奈和無助的病患與家人斂財，卻沒有制度去約束他們。

　　台灣社會比較民主自由了，但還得忍受那些霸占公家道路辦理喪事的惡習，還得承受每棟樓房裝設水塔的自我救濟。

　　台灣經濟富裕了，炒股票卻成了全民運動。大資本家慷慨回饋社會尚不多見，不像世界首富、電腦軟體神童比爾．蓋茲，慷慨捐出了一百三十億美元，其中部分基金還指定做腸病毒和愛滋病毒研究，以減少世界上兒童和青年人被這兩種病毒奪去生命。

　　十年後，科學研究數據顯示：台灣小孩Ｂ型肝炎帶原率已降到百分之一以下，小兒罹患肝癌也從十萬分之零點五二降到零點一三。這全民疫苗注射的成果，不但保障 了台灣下一代的健康，而且由於台灣是全世界第一個全面實施Ｂ型肝炎疫苗注射的國家，我們的經驗可以提供給其他地區、國家參考；更重要的，這是人類醫學史第 一次以疫苗預防肝癌的典範，台灣人民的貢獻將留名醫史。

｛本文摘自《肝炎聖戰》序言｝